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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感病毒性肺炎(IVP)是一种由流感病毒侵入下呼吸道所致的一种严重危害人类健康的传染病。出现流感早期症状后,疾病可快速进展,引起严重的急性肺炎及较高的病死率。近年来,全球爆发了数次呼吸系统疾病大流行,如:西班牙流感、2003年严重急性呼吸综合征(SARS)、近年来的甲型H1N1、H5N1和H7N9流感等,以及最近一波的新冠疫情,这些都深刻影响着人们的生活、行为以及社会的生产。因此,对流行性感冒及IVP发病、发展、转归及防控措施的研究具有重要意义。流行性感冒病毒是一类具有囊膜的单股RNA病毒,按其抗原性可分为A、B、C、D 4个亚型。A型病毒是引起世界范围内爆发流行的重要亚型[1]。目前,抗流感的主要药物包括:神经氨酸酶抑制剂(奥司他韦、扎那米韦等)、血凝素(HA)抑制剂、M2通道抑制剂(金刚烷胺、金刚胺)、RNA聚合酶抑制剂(利巴韦林、巴洛沙韦)等。常用的化学/生物抗病毒药物可以快速消除病毒和传染病,但由于它们通常针对单一特异性的病毒蛋白,病毒的突变和进化会降低其疗效或使其无效。此外,该类药物还存在一些副作用,如对中枢神经系统的毒副作用,严重限制了其临床应用。近年来大量研究表明,中医药治疗IVP具有起效时间短、副作用小、复发率低等优势,临床应用日趋广泛。中医中,病毒性肺炎属于“温病”范畴,其治疗强调“整体观”和“扶正固本”。中药含多种化学成分,可同时发挥多成分、多靶点、多机制的抗病毒作用,兼顾抗病毒和解热、消炎作用,可缩短发热时间;同时,中药活性成分的多样性以及相互配伍,病毒很少产生抗药性。例如,连花清瘟具有广谱抗病毒作用,其对流感病毒、呼吸道合胞病毒(RSV)、柯萨奇、肠道病毒、单纯疱疹病毒、新型冠状肺炎病毒(SARS-CoV-2)和SARS冠状病毒(SARS-CoV)等多种病毒均显现出较好的抗病毒活性,还具有免疫调节,抗炎抗菌,改善发热、咳嗽、咳痰等作用[2]。可见,寻找有效的预防和治疗IVP的中药治疗方法是非常有意义的。本文从IVP的发病机制、有效防治IVP的传统用药及其潜在分子机制、药效物质基础等多个角度进行系统探讨,为合理使用中医药,寻求多靶标、多成分、低毒新型药物的研发奠定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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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IVP是直接病毒感染或宿主免疫系统损伤导致的结果,肺上皮细胞的感染和肺部病毒的复制导致IVP的发生。流感病毒感染上皮细胞后,通过吸附、融合、入核与复制、组装和释放的过程迅速进行增殖。流感病毒最外层的糖蛋白是由HA和神经氨酸酶(NA)组成的。感染后,病毒表面的HA先与宿主细胞上唾液酸受体识别并结合黏附;随后病毒经内吞进入宿主细胞形成胞内体,其囊膜与胞内体膜融合,使核糖核蛋白复合体进入胞浆,再经核定位后进入细胞核,在细胞核内合成信使核糖核酸(mRNA)并进行基因组的复制。然后,病毒核糖核酸从核内运输到胞浆,在胞质内合成新的病毒蛋白,并将其装配到质膜上。在翻译后修饰并折叠成活性蛋白后,病毒蛋白和基因组被堆积成新的病毒粒子,出芽释放,完成流感病毒的复制(图1)。在此过程中,流感病毒脱落可引起细胞的变性和坏死,确保感染传播,引起肺间质的充血、水肿及严重的炎性反应。
当流感病毒入侵时,机体启动自我保护的免疫反应,宿主对流感病毒的过度免疫反应本身导致了宿主损伤。当流感病毒入侵机体后,会被Toll样受体(TLRs)、视黄酸诱导基因I样受体、NOD样受体等一系列模式识别受体(PRRs)识别。PRRs活化可触发天然免疫应答,导致干扰素(IFN)、白细胞介素(IL)和趋化因子大量的释放,进一步刺激IFN-α和IFN-β的产生,而IFN调节多个靶基因的转录,进而影响细胞内蛋白的合成,从而抑制病毒复制。然而,这些细胞因子的过度释放导致先天性免疫过度激活,最终导致肺部损害。另外,流感病毒感染后,中性粒细胞和巨噬细胞被激活并浸润至呼吸系统(包括肺部),释放IL-1β、肿瘤坏死因子-α(TNF-α)和单核细胞趋化蛋白-1(MCP-1)等细胞因子,导致肺泡微血管的渗透性增强。同时,活化的巨噬细胞和中性粒细胞还可通过分泌活性氧(ROS)物质,降低细胞膜的流动性,导致肺泡毛细血管渗漏及膜通透性增加。此外,ROS也被释放到肺组织中,使其产生脂类的过氧化作用,从而引起肺水肿,肺泡出血,以及炎症反应,造成肺氧化损伤。研究表明,宿主免疫反应失调、引起“细胞因子风暴”的高水平促炎细胞因子以及肺部炎症浸润引起的损伤都是IVP发病机制的重要因素(图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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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医上,病毒性肺炎属于外感病、温病的范畴,临床采用辩证论治、协同增效的治疗思路。针对病毒性肺炎患者正气不足,外感病邪;痰阻气道、淤阻血络,肺气不宣等症状,中药治疗的根本原则为扶正祛邪,改善机体整体状况,平衡气血阴阳,进而提高自身免疫达到根治的目的,具体治疗围绕虚、毒、痰、淤等病机要点展开。中药治疗病毒性肺炎具有双向调节作用,除了对病毒有直接的治疗效果外,对机体也有一定的调控作用。可通过调控细胞因子的释放、降低氧化应激反应、抑制流感病毒的凋亡等作用,调节人体免疫功能,抑制病毒的发病及进展,进而达到对宿主疾病的预防与治疗作用[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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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药可通过阻断病毒黏附、干扰病毒复制及装配等方式来防治感染。NA的作用是裂解细胞表面的末端唾液酸残基,释放成熟病毒粒子,同时可以防止HA介导的自聚集,是一种已被证实的药物靶点。如:穿心莲总内酯磺酸盐可作用于NA,使蛋白质不能实现对片段的有效包裹,病毒复制受阻,发挥抗病毒活性[4]。生姜提取物中姜烯酮A在体内、体外具有抗流感病毒作用,它作为Janus激酶(JAK2,参与甲型流感病毒复制的关键酶)和p70S6激酶(S6K1)的双重抑制剂,影响病毒的装配,从而抑制了流感病毒的生长[5]。石榴皮中的小白菜苷通过抑制NA活性从而阻断病毒从感染细胞释放[6]。木犀草素具有抗流感病毒NA的作用,抑制细胞膜Ⅰ复合体的形成,干扰病毒的复制。此外,它还可以调控天冬氨酸特异性的半胱氨酸蛋白水解酶-8(Caspase-8)介导外源性途径和 Caspase-9 介导的线粒体通路途径的凋亡相关基因表达,通过抑制TNF-α诱导的核转录因子-κB(NF-κB)转录活化、c-Jun氨基末端激酶(JNK)活化、单核细胞趋化因子蛋白-1(CCL2/MCP-1)和CXC趋化因子配体1的表达抑制病毒诱导的促炎基因表达[7]。Lee等从白头翁70%乙醇提取物中分离出4种具有代表性的活性呋喃香豆素,在病毒复制周期的早期通过干扰核蛋白和NA的合成来抑制病毒mRNA转录和随后的病毒蛋白合成,减轻流感病毒引起的肺部损害[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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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体免疫功能失调是形成IVP的关键环节。流感病毒感染导致多种细胞内信号通路的激活,在炎症和应激反应中起关键作用,影响IVP的发生和发展。如:NF-κB通路、丝裂原活化蛋白激酶38(p38/MAPK)和JNK/MAPK通路、TLR7信号通路、核转录因子Nrf2信号通路等。中药可通过影响信号通路的调节、抑制促炎细胞因子的释放、减少氧化应激和抑制细胞凋亡,可纠正免疫失衡达到治疗病毒性肺炎的作用[3]。呼吸道感染流感病毒时,单核细胞和巨噬细胞聚集在肺部周围,分泌趋化因子和炎症蛋白(如MCP-1、MCP-3、MIP-1α、MIP-1β、MIP-3α)。在感染过程中,白细胞产生炎性细胞因子IL-1β、IL-6和TNF-α,增强趋化因子MCP-1和MCP-3的表达,进一步增强炎症反应,对肺组织造成炎症损伤,抑制这些细胞因子可以缓解IVP。例如,毒热平注射液可影响流感病毒感染小鼠肺组织中IFN-α和IL-4的表达,纠正Th1/Th2细胞失衡,对流感病毒感染小鼠具有保护作用[9]。人参皂苷及其多糖可以提高人体的免疫功能,促进机体对IFN的分泌,对抗免疫抑制作用,对被抑制的免疫机能(细胞因子分泌、细胞免疫能力和抗体产生等)有一定的调节作用[10]。中药中所含的黄酮类化合物可以通过减少氧化应激来预防和治疗IVP。其中,石香薷总黄酮能降低大鼠血清NO含量,提高超氧化物歧化酶(SOD)和谷胱甘肽(GSH)含量, 进而调控抗氧化作用并增强抗氧化活性[11]。山奈酚通过TLR4/MyD88/NF-кB、MAPKs等途径,减弱ROS的产生和脂质过氧化损伤产物丙二醛的形成,减轻炎症反应,从而缓解肺损害[12]。流感病毒在细胞核内进行增殖,能够导致受感染的细胞凋亡。通过干预流感病毒诱导的细胞凋亡的通路,可降低机体的免疫损害,保护气道上皮的完整,从而达到良好的疗效。银花平肝颗粒可影响凋亡信号通路关键靶点B细胞淋巴瘤-2基因(Bcl-2)、Bcl-2-Associated X的蛋白质及Caspase-3的表达,抑制感染小鼠肺组织细胞的凋亡[13]。黄芩苷能通过调控凋亡受体通路FAS/FASL,阻断内质网应激中双链RNA依赖蛋白激酶样内质网激酶/eIF2/C/EBP同源蛋白信号通路,并通过调控 JNK、Caspase-12等基因的表达,减轻流感导致的肺损伤[3,14]。石竹中分离的槲皮素-7-O-β-D-葡萄糖苷可通过抗细胞凋亡、调控细胞自噬而发挥对机体的保护作用,并能有效地降低酸性小球型细胞器及自噬关键基因ATG-5、ATG-7的生成[15]。银翘散及其主要药物通过Fas/FasL途径抑制流感病毒诱导的细胞凋亡,减少肺损伤[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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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酮在植物中分布较广,多项研究证实了其抗流感功效。主要包括:黄芩素、黄芩苷、木犀草素、山柰酚、槲皮素、槲皮素3-O-β-D-葡萄糖苷、葡萄糖基橙皮苷、儿茶素、二氢杨梅素、表没食子儿茶素、没食子酸酯等。黄芩黄酮类成分可显著提高机体的免疫及抗氧化水平,并可抑制TLRs信号途径中重要的靶标基因及蛋白的表达,阻止流感病毒感染[14]。金银花提取物和忍冬提取物的活性成分酸性黄酮混合物,发挥抑制流感病毒感染作用与其抑制病毒NA活性相关,用于治疗流感病毒感染的历史悠久[17]。石荠苧总黄酮能够抑制肺组织TLR3和β干扰素TIR结构域衔接蛋白的表达,通过调控小鼠体内微核糖核酸的表达,提高血管内皮屏障能力,抑制流感病毒体内增殖[18]。天山堇菜总黄酮可以通过下调M2、NS1等蛋白的水平,实现对病毒的直接杀伤;还可以通过下调p65和入核,影响NF-кB等相关炎性分子的表达,具有间接抑制流感病毒感染的作用[19]。番石榴黄酮苷是一种来源于石榴的广谱流感抑制剂,可降低流感病毒NA蛋白的活性,进而阻断后代病毒的释放。这种疗法可能是通过活化P53和与细胞凋亡有关的蛋白而影响流感病毒的复制[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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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物碱具有神经保护、抗癌、抗炎和抗菌等多种生物学特性,近年来用于治疗IVP疗效确切。已有研究证实,该类化合物可通过激活丝裂酶原活化蛋白激酶MAPK/ERK途径,调控其下游靶蛋白表达,从而对病毒增殖、转录及蛋白合成产生重要的调控[3,21]。如:骆驼蓬生物碱能阻断流感病毒聚合酶和核蛋白的合成;石斛生物碱能够通过与流感核蛋白的特异性结合,阻止其出核,导致流感病毒的转录及复制受阻[22];灯台叶总生物碱抑制甲型H1N1流感病毒诱导的炎症因子表达、可以改善过度炎症反应引起的肺损伤[21];氧化苦参碱具有抗氧化、抗炎、抗病毒等作用,通过显著抑制TLRs-MyD88-NF-κB通路的激活来减少甲型流感引起的肺损伤[21],目前临床上广泛用于治疗病毒性肝炎、创伤性脑损伤、急性胰腺炎、脓毒症和急性肺损伤;麻黄碱下调信号通路中的TLR3、肿瘤坏死因子受体相关因子3(TRAF3)、干扰素调节因子3(IRF3)、TLR4、TLR7、髓样分化因子88(MyD88)及TRAF6的表达从而发挥抗H1N1流感和抗炎作用[23];小檗碱通过调控甲型流感病毒感染后激活的细胞内信号通路,发挥抗甲型流感病毒的治疗作用。研究表明,它可以下调TNF-α、前列腺素2(PGE2)的活性,并干扰病毒的合成与转运,导致流感病毒的增殖受阻。同时,小檗碱亦可影响肺血管通透性,减轻肺水肿的形成 [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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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蓝根多糖提取物可抑制流感病毒的活性从而发挥清热解毒的药效,能有效地抑制肺部炎症反应[25]。黄芪多糖具有调节免疫机能、提高免疫力、提高人体抵御流行性感冒的能力。研究表明,黄芪多糖通过调控肺组织NLRP家族Pyrin域蛋白3信号通路来发挥抗流感病毒性肺炎作用,对小鼠流感病毒有明显的抑制作用,并可减少肺组织指数及肺实变[26]。金银花多糖对甲型流感病毒有较好的抑制活性,能显著降低小鼠的死亡率,延长其生存时间,肺损害的严重性减轻[25]。细辛多糖具有显著的抗H1N1流感作用,并能调控炎性因子的表达,对阳虚模型小鼠具有较好的疗效[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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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项研究表明,蒽醌衍生物对流感病毒等多种病毒具有直接的杀病毒或抗病毒活性。例如,芦荟黄素可以上调半乳凝集素-3(galectin-3)的蛋白水平,并促进IFN-β、IFN-γ等基因的表达[28];因对DNA和RNA病毒均展现出优异效果,金丝桃素在抗流感、抗免疫缺陷病毒(HIV)领域的研究备受瞩目,已成为当前的研究热点[29];大黄酸可抑制病毒介导的氧化应激反应、抑制病毒诱导的TLR4、蛋白激酶B、P38、JNK/MAPK和NF-κB信号通路的激活及减少炎性细胞因子和基质金属蛋白酶的产生,进而抑制流感病毒诱导的急性肺损伤和肺部炎症[30];贯叶金丝桃素能有效抑制5个时期的病毒复制,并能有效杀死流感病毒。还可通过作用于胞膜及已交联的外壳蛋白,降低毒性颗粒的侵染性,阻止毒素颗粒恢复逆转录活力及机体的免疫抑制作用;郭惠玲等的工作证明朱砂七总蒽醌类化合物对鸡胚发育阶段的流感病毒表现出显著的抑制作用[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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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种植物挥发油均有很好的抑制、抗病毒作用。石香薷挥发油对小鼠流感病毒性肺炎有明显的治疗作用[29,31]。麻叶千里光挥发油具有抗流感病毒、副流感病毒诱导的细胞损伤效应,作用机理可能与其丰富的萜类和不饱和脂肪酸组分有关[29]。鱼腥草挥发油对流感病毒增殖具有抑制作用[10]。莪术油口服给药能明显减轻病毒感染小鼠肺部感染症状,有效抑制病毒性肺炎病变。荆芥的挥发油可通过调控Myd88和TRAF6的表达来治疗流感病毒肺炎[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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萜类化合物可对抗流感病毒,因而可用于防治IVP。例如ichopel,一种来源于广藿香的三环倍半萜,长期以来一直被用于治疗炎症疾病。它影响PI3K/Akt和ERK/MAPK信号传导通路,靶向病毒颗粒和细胞,阻断流感病毒感染[32]。甘遂醇提物中4种二萜类化合物(甘遂大戟萜酯A、13 -十一酰基 - 3 - (2, 4-二甲基丁酰基)巨大戟萜酯、3-(癸-2, 4-二烯酰基)巨大戟萜酯及甘遂萜酯A)可以提高小鼠的细胞免疫力,具有抗病毒作用[33]。鹅掌柴中分离得到的三萜类化合物桦木酸和白桦脂酸-3-硫酸酯、灵芝中分离的3个ß-谷甾醇衍生物均具有显著的抗流感病毒活性[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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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萜皂苷可显著降低肺组织中NF-κB P65和丝裂原活化蛋白激酶MEK1的表达,同时还能下调Raf/MEK/ERK通路及NF-кB通路,减少炎性因子释放,发挥抗病毒作用[35]。甘草皂苷降低流感病毒感染小鼠肺病毒滴度,提高生存率;能促进T淋巴细胞分泌干扰素而发挥防治流感病毒感染的作用[36]。柴胡皂苷可通过抑制病毒包膜表面上的糖蛋白刺突来抑制病毒的扩散,通过下调NF-κB信号和依赖于Caspase-3的病毒核糖核蛋白核输出,减弱甲型流感病毒株在人肺泡上皮细胞A549中的复制,发挥抗流感病毒作用[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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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蓝根中含有多种化学物质,体现了其多成分、多靶点、多种机制抗流感病毒的特性,可实现对病毒与宿主的双重靶向。板蓝根水提物对流感病毒HA具有明显的抗病毒作用,显著减少大鼠的肺部病理改变[10]。程妍等通过对大鼠A/PR8/34 A/PR8/34实验,发现板蓝根不同部分对H1N1流感病毒都表现出较强的抗病毒作用[38]。板蓝根可通过调节流感病毒诱导的肺部炎性细胞因子表达,显著缓解流感病毒亚甲型鼠肺适应株感染(FM1)所致的炎性损伤,促进肺部损伤的修复[39]。同时,多项研究证实,板蓝根可通过调控炎症和炎症反应,调节机体免疫力,其作用机制可能是通过对肺组织的炎性反应进行调节,改善肺部炎症损伤[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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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草主要的作用是泻火解毒,益气补中,润肺止咳。甘草中的两种三萜类化合物甘草甜素和甘草酸通过抑制病毒基因表达和复制、降低粘附力和压力以及降低高迁移率族蛋白B1与DNA的结合来减弱病毒活性[40]。体外实验发现甘草酸可通过降低HA水平抑制鸡胚中流感病毒的生长。对感染致死剂量 A2 型流感病毒的小鼠研究发现,甘草甜素通过促进 T 淋巴细胞分泌 IFN-γ,可显著延长小鼠生存期,同时减轻肺部实变、降低病毒效价[36]。此外,有研究表明,与单独使用金刚烷胺抗流感病毒相比,联合应用甘草酸和谷氨酰-色氨酸可获得更显著的抗病毒效果,且能有效减少炎性细胞的侵袭,减少肺部的水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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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翘具有清热解毒、散结排脓的作用。研究表明,连翘水提取物对H5N1、H9N2亚型流感病毒有较好的抑制效果,且有较好的抗感染效果[41]。连翘提取物可以通过下调M1基因的转录水平,进而影响其后代的病毒粒子装配,该研究推测连翘通过抑制宿主细胞中关键酶的活力,降低宿主细胞内的蛋白质含量,发挥其抗病毒功能。连翘可通过调节胞内信号通路抑制流感病毒诱导的炎性反应。武振帅等采用脂多糖致小鼠肺损伤模型,发现黄芩-连翘配伍组肺组织指标明显下降,表明黄芩-连翘配伍可有效预防和治疗小鼠急性肺炎。连翘对流感病毒诱导的小鼠肺脏具有明显的抗炎作用,且能明显增强机体的细胞、体液和非特异性的免疫应答[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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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腥草用于肺痈、热毒疮痈,具有抗病毒、抑制细菌生长的作用。研究表明,鱼腥草可通过阻断NA和TLRs信号途径发挥抗炎、抗病毒作用,且可明显抑制狗肾上皮细胞凋亡。野生紫色茎鱼腥草挥发油对抗流感病毒具有很好的活性,并且注入体内后显示出很好的抗流感效果[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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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芪含多糖、皂甙、黄酮及生物碱等,具有提高人体免疫力的功效。黄芪可促进自然杀伤细胞(NKC)、淋巴因子激活的杀伤细胞活化、外周血中多核淋巴细胞增多,增强单核-巨噬细胞的功能,发挥双向调控效应。其显著升高小鼠肺中抗炎细胞因子IL-10、IFN-γ mRNA的表达,降低促炎细胞因子IL-1、TNF-α和IL-6mRNA的表达;对小鼠肺脏免疫炎性损伤有明显的抑制作用[44]。有研究表明,应用黄芪治疗6个月后,呼吸系统感染者血清中Ig G和Ig A水平均显著升高,植物凝集素诱导的体内淋巴细胞转化率提高[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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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医方剂由多种活性成分丰富的中草药组成,可发挥综合的药理作用。在防治IVP方面,相比单味中药方剂临床应用更为广泛。连花清瘟颗粒可增强小鼠免疫力,还可通过抗氧化作用来治疗病毒性肺炎[2]。麻黄细辛附子汤能通过干预TLRs反应及Cyt-CO诱导的细胞凋亡调节通路,治疗肾阳虚外感病动物模型[45]。三物黄芩汤可显著抑制流感病毒感染所致的机体过度炎症反应,且与其活化IKK/IкB/NF-кB等相关,可增强T、B细胞活化,发挥抗病毒作用。玉屏风散具有抗病毒作用,能有效抑制肺部感染,减轻肺部损伤,降低病死率。化湿解毒方降低炎性因子(GM-CSF、IL-6、TNF-α等)水平,促进免疫细胞CD14+、CD16+增值,能有效改善流感重症肺炎临床症状。瓜蒌-甘草颗粒通过上调IFN-γ、IL-10等信号通路,减少肺部 ROS水平,从而减轻肺内感染程度,降低肺部病变风险。三仁汤能显著上调大鼠外周血CD3+、CD3+/CD4+、CD3+/CD8+水平,并抑制NF-кB表达,用于治疗湿热型流感时具有明显的抗炎作用[46]。热毒宁可通过调控 MAPK、蛋白激酶C及NF-кB等信号通路抑制炎性反应,治疗小儿病毒性肺炎的效果优于奥司他韦。金柴抗病毒可促进IFN-γ mRNA的mRNA水平,文献已证实其具有较好的免疫保护作用[3]。麻杏石甘汤能拮抗TLR2/4-MyD88通路中TLR2、TLR4和MyD88的表达,改善肺部炎症反应,广泛用于病毒性肺炎治疗[47]。升降散能明显抑制肺组织细胞间黏附分子-1(ICAM-1)、NF-κ Bp65和 mRNA的高表达,调控炎症细胞因子的水平,减轻病毒性肺炎全身症状,可用于急性肺损伤的防治[48]。清肺口服液能够调控RSV感染后机体IL-10、IL17的分泌,降低患儿血浆IL-6、TNF-α的含量,进而发挥抗RSV肺炎的作用。寒喘祖帕颗粒通过抗炎和调节TNF-α 含量来发挥治疗流感病毒性肺炎的作用。宣肺解毒颗粒能显著提高血清IL-2和IFN-γ的含量,下调TNF-α的表达,从而改善机体的免疫平衡,提高抗流感的效果。银黄清肺颗粒可通过下调成纤维细胞生长因子1(FGF1),上调FGF2,发挥抗流感病毒所致的急性肺损伤。感冒双解合剂具有明显的抗流感作用,可明显改善机体的吞噬功能,促进 NKC的杀伤作用及淋巴细胞的增生;通过抑制促炎因子(TNF-α,IFN-γ,IL-6)的分泌,促进IL-10等抗炎因子的分泌,抑制炎性反应,抑制流感病毒对小鼠的免疫损伤。银翘平感颗粒可下调小鼠肺内炎性因子IL-1、IFN-γ、TNF-α等细胞因子的表达,并下调细胞因子JNK、NF-кBp65、p38MAPK蛋白和mRNA的表达,改善肺部炎症反应。葛根方可通过上调IFN的表达,降低IL-1α的水平,对流感病毒所致的肺损伤具有明显的抗炎作用。蒿芩清胆方可通过下调炎症介质TNF-α、IL-6等基因的表达,抑制流感病毒的增殖,调控宿主的免疫力,从而发挥对流感病毒感染湿热证的疗效。甘露消毒丹通过调节炎症介质水平以及炎症相关的水通道蛋白1来发挥抗湿热型病毒性肺炎作用。羌活佩兰汤可降低病毒性肺炎小鼠血清中SOD活性及NO、丙二醛含量,减轻肺感染后自由基对肺组织的损害作用。桂枝麻黄各半汤明显降低C57BL/6小鼠的肺部炎症,且能抑制FM1毒株引起的肺组织炎性反应[3,46,48]。新加香薷饮、清养汤、岗藿抗感汤和疏风宣肺解毒方通过在病毒感染后降低体内炎症介质水平,发挥抗炎作用来达到治疗效果[46-49]。犀角地黄汤合银翘散可抑制机体炎症级联反应防治流感病毒性肺炎。该方能有效减轻大鼠肺脏炎症因子磷脂酶A2、PGE2和白三烯B4的分泌,上调水通道蛋白-1,下调ICAM-1和血管细胞黏附分子-1的表达,减少肺组织炎症,改善肺水肿[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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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毒性肺炎属中医“疫病”范畴,所谓“正气存内,邪不可干”。中医药治疗流感病毒性肺炎的原则为祛邪与扶正,对机体阴阳虚实失衡的状态进行整体调节,以提升免疫力为主,辅以对症治疗,即使病毒发生了变异,也可通过增强患者自身免疫力来抗争变异后的病毒。近年来,中药以其毒副作用小、不易产生耐药性和双向调节等优势,在预防和治疗流感病毒性肺炎方面具有广阔的应用前景。目前,传统中医药(TCMs)在预防和治疗IVP方面的研究取得了一些进展,主要关注病毒复制、炎症因子、氧化应激和炎症细胞浸润等方面在疾病发病机制上作用,而对于流感病毒所致的肺损伤及其中医药治疗效果的系统研究还比较缺乏。中药复方是一种非常复杂的药物,主要通过抗炎、抗病毒、免疫调节及组织保护等途径来防治流感病毒性肺炎。然而,中药用于防治IVP作用与机制还需要深入研究,对用于治疗IVP的TCMs化学成分和作用机制的分析还不够充分,这限制了它们的进一步应用。因此,未来的研究应该进一步采用先进的检测及科研技术,探索IVP的病因和发病机制,深入探讨中药抗流感病毒的作用机制,研究中药活性成分,尽可能阐明中药及中药复方的物质基础,寻找潜在药物靶点以及相关分子研究。加强对中医治病理论、中药配伍和组方规律的研究,探讨方中各药味之间的协同作用,以便研发出更多新的多组分、多靶点、低毒的抗病毒药物,阐明TCMs预防和治疗IVP的药效物质基础,从而为其应用提供科学依据。
Research progress on the role and mechanism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in preventing and treating influenza virus pneumonia
doi: 10.12206/j.issn.2097-2024.202402033
- Received Date: 2024-02-27
- Rev Recd Date: 2025-05-14
- Available Online: 2025-11-19
- Publish Date: 2025-1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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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y words:
-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
- influenza virus-induced pneumonia /
- active ingredients /
- drug development
Abstract: Influenza virus pneumonia (IVP) is an acute inflammatory disease of the lung with high incidence rate and infectivity caused by invading of the virus into the lower respiratory tract. At present, the treatment of IVP is mainly based on anti-influenza virus infection strategies, including the use of influenza vaccines and anti-influenza virus drugs. Due to the strong variability of viral antigens, it is difficult to obtain long-lasting immunity through vaccination. Commonly used chemical//biological antiviral drugs usually target a single specific viral protein. The mutation and evolution of the virus can reduce its efficacy or render it ineffective, which may lead to drug resistance, limiting the clinical application of these treatment options.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s (TCMs) have a long history in the prevention and treatment of IVP and are widely used in clinical practice due to their unique advantages and clear therapeutic effects. The research progress on the pathogenesis of IVP, effective prevention and treatment of TCMs for IVP, and the mechanism of action of its active ingredients were reviewed, which could provide new ideas for the treatment of IVP and reference for the development of new multi-target and low toxicity drugs.
| Citation: | LIU Binguo, WU Baoting, WANG Jianli, CHEN Zhuqing. Research progress on the role and mechanism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in preventing and treating influenza virus pneumonia[J]. Journal of Pharmaceutical Practice and Service, 2025, 43(11): 540-547. doi: 10.12206/j.issn.2097-2024.2024020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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